第(2/3)页 “怎么啦?” “主人家把我们当蛮夷吗?!”右手边,一个北庭都护府过来的军官盘起腿又放下,放下腿又盘起,怎么也没法在椅子上坐舒服了。 停一停,压低声音,继续抱怨: “我们是陇西良家子!是汉人!我们从小也读书学礼的!凭什么他们上坐榻,给我们坐胡床!” 啊这……沈乐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,两条腿舒舒服服地往下一垂,只恨靠背的弧度不够舒服,没有迭代到明代圈椅的形状。 环顾一圈,看到出身西域的同袍们都坐得很舒服,出身中原的都有点愤愤之色,这才后知后觉: 懂了,那个时代,士大夫们还是以跪坐为主,只有大头兵啊、蕃人啊啥的,才不习惯端然跪坐,更多地坐在胡床、马扎上面。 而正式宴席上的仪态,很大程度上,被用于区分一个人的出身,甚至当成“是不是上等人”的标志…… 即便如此,沈乐也不会为了显示自己受到过良好教育,拥有完美仪态,就把垂腿坐改成跪坐。 他一声不吭,淡定端坐,倒是众人之首,小郭将军压低嗓子,轻轻咳了一声。宛如一阵寒风吹过,那些面带恼怒的同袍一个一个安静坐好,收敛了一切神色。 须臾,堂上丝竹细细,舞女飞旋,仆役如流水一样开始上菜: “同心生结脯一品!” “二十四气馄饨一品!” “金银夹花平截一品!” “水晶龙凤糕一品……” 沈乐几乎要吹起口哨来。宴席上琳琅满目,香气扑鼻,每一品菜肴,都是对视觉、嗅觉和味觉的多重冲击: 同心生结脯,是色泽艳红的风干肉脯,这个不稀奇,稀奇的是肉脯打成同心结式样——这个真的考验厨师的刀工; 二十四气馄饨,一碗二十四枚馄饨,抬眼看去,每个馄饨都是不同形状,咬开来品尝,各个馅料不同; 金银夹花平截,这个粗看只是寻常的蒸面卷,端近了仔细一看,面卷里夹着金银二色,金色是蟹黄,银色是蟹肉,香气扑鼻,色泽历历分明…… 这我自己在家做了吃,剔完蟹黄蟹肉就是极限了,绝不可能再拿它做点心的! 沈乐啧啧称奇。身边,也有同袍在小声为那些生长在安西北庭、第一次到长安的袍泽科普: “这些都是烧尾宴上的名菜啊!真没想到,这辈子还能有吃到的一天……看,快看!前面抬过去的,那是素蒸音声部!一共七十二个面人,个个都不一样的!” 别说蕃人们交头接耳,就连几个出身贫寒的陇西战士,都一脸“今天真的开了眼界”。 沈乐坐立不安,恨不得现场摸出一个摄像机,把所有的菜肴仔细拍下来,带回现代去重新播放。 目光一瞥,先前喝止他们的小郭将军,却是脸色沉沉,眉心不开。面前菜肴流水般送上来,再流水般撤下去,竟是一口也吃不下: 怎么了这是? 先前他还压制大家不要上脸,这会儿怎么了? “将军。将军?” 沈乐压低了嗓子喊了两声。小郭将军一个激灵,回过神来,向他快速摇摇头,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发作。 停了一会儿,各种烤全牛、烤全羊、鱼脍、熊肉干之类流水般端上来,管弦骤急,胡姬旋舞不止。 觥筹交错,笑语连连,不时有人举杯起身祝酒,或者长吟各种现写的诗句助兴,把场面敷衍得颇为热闹,正是一席标准的唐朝豪门宴席—— 沈乐竖着耳朵听了几首,都听不到什么耳熟的,索性埋头猛吃。吃着吃着,席上猛然一静,跟着又是轰然喝彩: “小董学士来了!” “小董学士必有佳作!” “来来来,我等洗耳恭听——” 那位“小董学士”显然名望素著,举杯起身,还没开口,席上便静了下来。 只见他缓缓踱步,目视远方,神色既庄重又缥缈。须臾,席边一个琵琶女举手按弦,四弦一声,如同裂帛,而小董学士就在乐声中止步轻吟: “朱门夜宴金樽满,玉箸频传驼蹄羹。” 第(2/3)页